有人吗?
有谁在这里吗?!
我现在的状态,大概就是所谓的用灵魂在发声,可能我已经疯了,这种时候居然还开得出玩笑来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变成一块石头后,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,起初还能够掐算一下,随着时间流逝地越来越多,感觉也逐渐模糊了起来。
外面可能已经过了一天,一个月,甚至一年,妈妈可能已经离开这座山了,也可能已经被那恶鬼害了……
就算妈妈没有被害,我现在这个样子,又能做什么,即便没变成石头我也无力改变现状,那个鬼魂太强大了。
他轻而易举地就把我们关进别的空间,轻而易举地就把我的身体夺走了,人真的能够对抗这种东西吗?
我就不应该被他蛊惑,我就不应该把灵台打开。
但是妈妈他们也有错啊,为什么不听外婆的,为什么伯父要……
一想到这里我还是很不适,但在石头里呆的久了,我也冷静地思考过了,我不会原谅伯父,也绝不会承认他的身份,可是我有些同情他。
他生下来就不能婚育,还无法走出这座山,就因为一个荒谬的祖训,看看妈妈,再看看我,我们都是因为质疑这一切,而落得或这或那的下场。
如果再来一次……我一定会试探地更小心……
看吧,现在我的想法也不是不该质疑它,而是更加小心翼翼,没人喜欢被束缚,我为什么老是顶撞妈妈,就是因为讨厌束缚。
可现在我才知道自由的代价……变成这种样子真的自由吗?
我不会原谅伯父,犯了错就是犯了错,他是会付出代价的,那是谁也逃不过的……
有时候你以为已经逃过了,那是代价还在来的路上。
脑袋昏昏沉沉的,我没想到只剩下灵魂也能够有这种感觉。
“杀了她,杀了她,这个女人真的很讨厌……”
忽然间,我听到了某个人絮絮叨叨的声音,抬起头来发现是个男孩。
我面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,但我并没有脱离灵魂状态,显然还在石头里。
他坐在瑜伽垫上,左右手各拿一个玩具,一个迪加,一个怪兽,他一会拿着怪兽点头,一会拿着迪加摇头,好像在模仿它们说话。
真是奇怪,一般男孩拿到这两个玩具,绝对是左右手互殴,怎么会心平气和地在谈论什么呢。
“不能杀她,她是妈妈,至少现在不能杀,我还得靠她成长……”
迪加在摇头,怪兽又恶狠狠地说:“那就杀了那个小的……那个小的整天整天哭!我讨厌她!”
我听到这些骇人的话语,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,他那张脸和我很像,分明是年幼时我的样子,我的双胞胎哥哥。
这个恶鬼!他还在石头里?
可是他分明看不见我……
“不行……再等等……力量还不够……再等等……”
场景忽然又发生了变化,是我们家厨房。
这是……他的记忆?
“妈妈你看,我杀了它!我把它杀了,好神奇啊,原来会有那么多红红的东西出来,是血啊!”
男孩手里提着没了头的猫尸,手上沾满鲜血的小刀便是凶器,明明做出了恶鬼一样的行为,可他的笑容却是天真无邪的,就好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玩具。
我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抖,我对此感到了恐惧,如果我有身体,现在一定已经开始冒冷汗了。
妈妈也在场景里,见到哥哥的样子她脸色惨白,显然被吓到了,我看见她想大声叫,可忘了自己还是灵魂,状况并没有改变。
又是另一个场景,一开始就是妈妈,她神情慌乱,正在把刀具叉子甚至筷子都锁进柜子里。
“妈妈……你在做什么?”
男孩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妈妈后面,妈妈抖了一下,然后转身看向他,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。
“没事,妈妈没做什么……”
在妈妈慌乱跑回客厅,男孩又开始絮絮叨叨:“她开始妨碍我了……我早就说要杀了她……”
场景变得越来越快,似乎经过了一段平和期,忽然一个场景停了下来,男孩正在掐一个女孩的脖子,那女孩就是我……准确来说是七岁的我。
“是你是你害妈妈不喜欢我的!”
男孩尖叫着:“我要杀了你!!”
看着自己被掐住的感觉并不有趣,我心里慌乱极了,好在妈妈及时赶到,用绳子从后面勒住他,把他绑了起来。
下一个场景出现了新的人物,外婆和伯父。
我知道剧情进入一个高潮期了,像是一部电影,只是我一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,便开不出玩笑……
这是在外婆的那间房子里,年幼的我躲在房门后面,大堂里,男孩蜷缩在地上,手臂被捆在身后。
“妈,怎么办?你救救向阳吧!我求求你救救他,他才七岁啊!”
妈妈对外婆说,外婆很平静:“救不了,七年前我就说了,这是个邪胎,我们只有杀了他。”
被捆在地上的哥哥,忽然像野兽那样咆哮起来,他挣脱绳索扑上去撕咬外婆,伯父和妈妈吓了一跳,冲上去制住他。
外婆惨叫起来,手上被咬出了很多血来。
把哥哥再捆起来的时候,妈妈和伯父才发现,外婆左手尾指和无名指,没有了。
嗝嗝嗝……
咀嚼骨头的声音从哥哥嘴里传来,他嘴巴外边满是血,我听到这声音,感觉灵魂深处都涌起了寒意。
亲耳听到这渗人的声音,谁都会从生理上感到恐惧。
他在吃外婆的手指!
他的表情很贪婪,那种贪婪就好像……好像狼第一次品尝到了血的味道……
“你在吃什么!你吐出来!”
妈妈去掰哥哥的嘴,在他下巴抓出了几道血痕,可他就是不松口,一点点一点点地吃完了外婆的手指,吃完后还舔着嘴边的血,表情满是回味。
“嘿嘿嘿嘿嘿嘿……”
我才知道,魔鬼这种东西,他生下来就是魔鬼……
“呕——”
妈妈没忍住趴在地上吐,我也很想吐,但是没有身体可以吐,门后那个年幼的我已经吓晕过去了。
我说这么渗人的事情,就算年纪再小,我也不该没有印象,原来当时被吓晕了,可能都被吓失忆了。
外婆用力捂着自己的手,脸色惨白,她急促地说:“没救了……杀了他吧!”
“妈!这可是你的孙子啊!我求求你不要!”
妈妈跪在地上,朝外婆磕头,我心里恨极了那个男孩。
外婆怒斥道:“你还想错到什么时候!”
伯父也跪了下来:“妈,不要杀他,我们把他关起来,他害不了任何人的!”
“施州!你!”
场景又开始加速变化了。
那是个铁笼,男孩抓着铁柱咆哮:“放我出去!你们放我出去!”
“妈妈!妈妈你在哪里!我不要在这里,我要出去!”
场景没有变化,但男孩的动作变了,时间似乎切换到了第二天。
“我错了,妈妈我错了,外婆,伯父对不起,我再也不做坏事了!”
“我不杀了,我不杀妹妹了!”
“你们放我出去!”
妈妈出现在铁笼外面,脸上露出不忍,但伯父把她拉了回去,男孩脸上的神情由狂喜转为怨毒。
第三天,男孩忍不下去了,他的本性暴露了。
“你们不要让我出去,不然我一定要把你们都给杀了!杀了!我还要把你们全部吃进肚子里!骨头也不剩下!”
第四天——
“杀了你们,嘿嘿嘿嘿嘿,我杀了你们!”
男孩一边在自己腿上抓住血痕,一遍失神地咒骂:“我要你们死!”
第五天——第六天——
男孩开始绝食,直到最后——
伯父送来食物离开后,男孩拿着手里的碗怔怔地看着,忽然他咧开嘴恶毒地笑着。
“对……对对对对……我怎么没想到呢……嘿嘿嘿……对,就这样……我早该想到的……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……”
他神经质一样笑了很久,忽然就把手里的碗摔在地上,然后拿起碎瓷片狠狠刺向自己的脉搏,他嘿嘿笑着,用那些血在墙上写字。
“我会来找你们的……”
他平静了下来,念着墙上的字,然后用瓦片刺穿了自己的喉咙,他倒下来的时候嘴里还冒着血泡,眼睛死死地看着门口。
这是第七天,牢笼里再没有声音。
是伯父发现的,他去收饭碗的时候,哥哥已经死了……
所有场景都消失了,我又只能看到灵台外边的景象了,只是我还能听到那笑声,像是从地狱里来的笑声。
我呆了许久,最后心说那个男孩回来了,那个被我们囚禁了十年的魔鬼回来了……
他回来兑现自己那恶毒的咒言,我现在能够确信,他要杀了伯父和妈妈……甚至还要吃了他们……
他不惜自杀变成恶鬼也要回来,石头里到现在还残留着他的执念,这执念是有多深,有多可怕,十年来越来越强大。
许久之后,一切多余的想法都被我抛到了脑后,我再次试图发声呼喊,无论这有没有用,这都是我唯一能做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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